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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八一 • 情】臭蛋(小说)

来源: 免费文学站 时间:2022-04-16

连绵起伏的红石岭、静静流淌的狮岩河、古树参天的龙头山、稻花飘香的田野……环抱着古朴、安祥的溪渡村。

望着熟悉而又陌生的一草一木,臭蛋的眼圈一阵发热,提着帆布包的浮肿的手有些颤抖。离开家乡整整二十年,现在终于回来了。这一切难道都是命运的安排?

在臭蛋十岁那年,村里来过一个算命的瞎子。奶奶花去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几元钱,报了他的生庚“八字”,让瞎子掐算一番。瞎子翻了翻灰白色的眼珠:“从‘八字’上推算,这小孩是饿虎出世……”

奶奶的脸色顿时变了,半天没说出一句话。原来,臭蛋满月的那天晚上,正含着娘的奶头吃奶,吃着吃着就哭了。他的哭闹声把旁边睡熟的猛子吵醒了。

“女人,孩子饿哭了,咋不喂奶呢?”猛子轻声说,推了推侧身躺着的妻子,对方却没有一丝儿反应。猛子来气了,嚷道:“臭女人,睏死过去啦?哪有你这样带崽儿的?”猛子说完扳她的肩膀,觉得有些不对劲,女人咋会睡得这样沉呢?猛子火烧屁股似的从被窝里窜起来,点亮了油灯。

“喂!女人,你到底咋啦?”猛子摇晃着,可是她依然没有反应。他的心纠紧了,光裸的脊背上立时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,伸手探着女人的鼻息,又翻了翻她的眼皮,脑袋顿时像被谁敲了一记闷棍,嗡嗡作响,原来女人已经断了气!

从此以后,臭蛋就由奶奶一手喂养。奶奶患有较严重的痨病,“双抢”时又要帮忙干农活,没有多少精力去照料他。他常常和家里的大花狗作伴,一个人呆在家篮(一种竹或木制造的婴儿可以坐立的用具)里,哭累了睡,睡醒了又哭,衣服上粘满了屎和尿,臭味熏人,“臭蛋”这个名字就传开了,而叫他真名——吴金生的人极为少数。

猛子的父亲走得早,家境一直不好,哪里买得起牛奶、羊奶?小臭蛋平日以稀饭、米汤加些红砂糖或菜汤作为主食,调理不当,加上卫生条件差,小臭蛋一直体弱多病,瘦得和蝙蝠差不多。为了给他看病,猛子和老娘三天两头抱着他往村卫生所跑。

冬日的晚上,一轮下弦月如弯刀一样,寒光逼人。带着臭蛋去看病的猛子实在承受不了臭蛋这个“药罐子”日复一日的拖累,走到溪渡水闸上时,他突然停住脚步,望着水闸下哗哗的流水,牙一咬心一横,从老娘手中夺过臭蛋,喘着粗气说:“娘,这孩子注定是个‘讨债鬼’,一生下来就害了他娘,现在又来折磨我们。看他现在这个样儿也活不长久,我干脆把他扔进河里去,一了百了!”

微弱的月光下,猛子的脸像庙里的泥菩萨,呆滞而且狰狞。

“猛子,你疯了!你想绝了我们吴家的后不成?你老婆自己中了邪气,能怪罪他吗?吃盐喝水长大的人,谁没有闹病的时候?为了省心,你干脆也把我推到河里去吧!”老娘带着哭腔的话字字句句戳在猛子心坎上。他哼了一声,脑袋软塌塌地低下了,抱着儿子继续往卫生所赶去……

随着年龄增加,奶奶的病情越来越严重,天天卧床不起,咳得天昏地暗、泪涕交流,那咳出的痰里血迹斑斑。在臭蛋二十岁那年,奶奶终于挺不住了。临终前,她像拉二胡一样喘着气,用颤抖的手拉住他,嘴里咕噜噜不知道说些啥。臭蛋从奶奶的眼神里读懂了她话中的含义,噙着泪一个劲儿点头。奶奶黄裱纸般的脸上浮现一丝苍老的笑纹,这种人类很原始的笑脸渐渐凝固了,成为一个永恒的雕像,常驻在他心灵很深处。

奶奶笑着走了,而三年之后,他爹却走得那样悲惨。那是寒风料峭的冬日,臭蛋正在自家屋后的竹林里砍毛竹,给爹预备第二天的篾片。他身材不高却很粗壮,浑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,一口气砍倒三四棵竹子。

村子里的老媒婆刚好路过,笑道:“臭蛋,今年多大了?”他挠了挠后脑勺,傻笑着,支支吾吾道:“嘿嘿……这个……今年……二十三了……现在过了阳历年……应该是二十四。”媒婆乐了:“哦,想老婆了吧?婶子给你介绍一个姑娘,愿意不?”他的脸顿时像血泼了一样,头低得差点碰到地上,一双手不知道往那儿搁才好。媒婆笑得前仰后合:“呵呵……这娃有点子意思。”看见媒婆走远,臭蛋的肚子里就像吃了“笑米饭”,想不乐都不行了,一张大嘴咧的,如果不是两只大耳朵挡着,非咧到后脑勺上去不可。

“臭蛋,你一个人还有心思在这里打冷笑(背着别人发笑),刚才听村长来电话说,你爹过铁路的时候出事了!”说话的人是比他小一岁的堂弟吴天生。臭蛋经常被堂弟捉弄,所以他的话根本听不进去,继续不慌不忙扛起竹子往家走。“你真是个蒙头七磕(稀里糊涂)的人,天塌下来了也好像啥事没有。”天生拽住他肩上的竹子。臭蛋这才怔怔地看着他:“我爹咋了?”“我咋晓得?你去铁路上看看去就明白了。”臭蛋额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,扔了竹子,撒腿向十多里远的县城狂奔,由于双腿发软,一路上摔了几个跟头,弄得鼻青脸肿。

等他赶到县城铁路道口时,没有看见爹的影子。围观的人惊魂未定地议论:“啧啧,太惨了!”“可不,被火车轧到了能好得了么?”“被轧的人呢?”“刚才被公家人拉到火葬场去了。”

……

臭蛋从目击者口中得知事情的经过——

猛子天不亮挑着竹篮去县城赶集,走到铁路道口时,天色大亮。事有凑巧,在他距铁路还有几米远的时候,铁路旁的信号灯开始闪烁,报警器响起,道口栏杆开始下落。这时,猛子前面一个骑自行车的人,趁栏杆还在空中的时候快速通过了铁路。猛子想早点去集市找个好摊位,也尾随其后躬身往栏杆下迈步,不料担子上有只竹篮碰到栏杆,滚落在铁路上。已经跨过铁路的猛子,赶紧转身去拾篮子。

不远处传来火车刺耳的汽笛声。“喂,你不要命了!快回去!″道口看守员厉声喝道。猛子耳朵一直非常背,年岁大了反应更加迟钝,平时父子语言交流就像吵架一般。这工夫,他心里只有那竹篮,那是他花了大半天的劳动成果,如何舍得让火车轧于齑粉?他没有深切地预感到死神即将临近。当他拾起篮子,一只脚还没来得及跨过铁轨时,火车旋风般刮来……

现在,故乡这片魂牵梦萦的土地,不知不觉又触动了臭蛋对亲人的哀思。

村头那条曾经蜿蜒曲折的小溪,已经重新改造,两边用红石铺砌而成,溪里淌着一股玉练般的水流。水中寻不见鱼儿,只有那颗颗田螺,栖息于沟底污泥之上,正从螺壳中缓缓地伸出触须,摄食着水底的残枝败叶,静静享受着生命中的那份满足与安宁。天气干旱少雨,水泥路上热浪翻滚,从小溪里溢出丝丝清凉,滋润着臭蛋疲惫的身心。

一排排碧绿的葡萄树取代了昔日简陋的牛棚,晶莹剔透的葡萄在光影交错下发出诱人的光泽。臭蛋想到了生产队饲养员拐叔,想到了比自己小几岁的吴水生……

每年夏天,为了挣工分,村子里半大不小的孩子都去给生产队割草喂牛。一天上午收工,拐叔一一给大家称完青草的重量,让各自将青草提到牛旁边倒了。

“呔!哪个调皮鬼干这缺德事?”拐叔从草堆里翻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,厉声喝道。大家你看我,我看你,谁也不吱声。

“屁股上的尿布还没拿掉就学会耍小聪明,再不承认,被我查出来让队长扣工分。”拐叔摸出竹烟筒,用黄铜镶嵌的烟筒头,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亮。大家开始为自己争辩。

拐叔火了:“你们大概也听说,我这铜头烟筒只要这样一挥,就可以敲碎狗的脑袋!嘿嘿!”拐叔一瘸一拐在孩子面前来回走动,将手上的烟筒灵活地转着圈儿,虎视耽耽的烟筒头随时都会“扑”地一声落在调皮鬼的脑壳上。

“是他干的,我亲眼看见他把石头放在担箕底下。”天生指着臭蛋。“我也看见是他,要不然他割的草咋哪么重?”雨生立刻附和道。雨生高其他孩子一头,是村里的孩子王。

臭蛋的脸胀红了,嘴唇哆嗦着:“你们……你们冤枉人!”拐叔嘿嘿一笑,转身从那堆放了石块的草堆里抓来一把草:“这草是放在太阳下晒蔫了以后,再放在水里浸泡过的,吃饱了水份,臭蛋割的草从来没有在水里浸泡过。”

拐叔说着走到天生面前,瞪着他:“你以为我真不知道是谁干的?”天生耷拉着脑袋,并用一只手护着头顶。

拐叔哈哈大笑:“咋不犟了?现在向臭蛋认个错,这件事就算过去。以后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,坚决报告队长扣工分!”天生涎着脸向臭蛋赔了个不是,等到拐叔离开去牛棚里喂牛的时候,冷不丁从臭蛋手中夺走担箕,用力向小溪扔去。臭蛋不敢声张,慌忙奔向小溪捞担箕。在他的背后,响起了一阵得意的哄笑……

“双抢”过后的山冈上,是放牛娃尽情嬉戏的天地。躺在牛背上看白云悠悠,倦了;聚在一块下棋打牌,腻了;在土坡边玩打仗,累了……

“我想到一件好玩的事。”雨生跑向那埋头啃青草的大水牛。它长得膘肥体壮,头上顶着一副粗大的、形如月牙的犄角,大家叫它“弯月”。

大家兴致高涨,紧随其后。雨生抓住弯月的缰绳,向对面山坡——邻村放牛的地方靠近。

“哞——”从邻村牛群里传来一声震耳的鸣叫,仿佛发出严厉的警告:给我站住!再过来就不客气了!弯月闻声站住了,昂起头,扇了扇耳朵,向对面发出挑畔的鸣叫:怕你咋的?我们比试比试!

雨生知道好戏开始上演,连忙将缰绳绕在牛角上,并打了个结。天生用黄麻制成的鞭子在弯月屁股上狠狠抽了一下。弯月是由天生负责放养的,当然明白主人的用意。它如领了令箭的将军,甩开蹄子呼地向对面冲去,不到半分钟,与同样雄赳赳奔来的邻村大水牛短兵相接,牛脚下扬起的两股尘土交汇在一起。

“通!”两对大犄角碰在一起,沉闷的响声震得人心惊肉跳。两只牛瞪着铜铃般的大眼,宽大的嘴巴呼呼喷着粗气,脑袋紧挨着泥土,纠缠在一块的犄角发出吱吱的摩擦声。它们体形不相上下,斗架也呈现势匀力敌的态势,你在我脖子上戳个口子,我在你耳朵上捅出鲜血;你想抬头伺机攻击,我偏偏用犄角针锋相对……一个小时过后,它们的争斗依然不分上下,彼此的皮肉负伤面逐渐扩大,被水牛踩踏成坑坑洼洼的地面上,洒下了殷红的血迹。到这地步,它们谁也没有服输的意思——大概在它们的世界里也有一段恩怨情仇,仅以此做个了断吧!

“我的妈呀,这两头水牛斗疯了吧?看来不把其中一头顶死是不会罢休的。这……这……唉!这如何向队里交差?”天生看到这情景,脸色煞白,埋怨雨生,“都怪你,没事找事出这馊主意。”“喂!不要都赖在我头上,好不?你自己亲手把水牛赶过去的。再说,谁知道这一对水牛像前世的冤家对头,没完没了。”雨生晃着脑袋。

“如果我们的牛出事了,我要你们赔!”邻村的放牛娃不停地顿足捶胸,却又无可奈何。“我们去找大人帮忙吧!”有人提议。“不行,我爹会罚我跪搓衣板,晚饭也别想吃。”天生哭丧着脸。“那……那……谁敢过去把它们拉开?不被牛顶死也会被牛踩成肉饼!”

“哎——我想到了一个好法子,用火来烧!”雨生兴奋地一拍大腿。大家拍手叫好,立即四处找来稻草和竹杆,扎成了一个火把。雨生手持未点燃的火把,眼光向众人扫视一遍,很后落在臭蛋身上,学着电影中的腔调说:“这个伟大光荣的任务交给我们的臭蛋同志,大家说好不好?”

“好!”大家乐呵呵地举起了双手。雨生将竹杆塞在臭蛋手中,用随身携带的火柴点燃了火把。

臭蛋额上冒出了汗珠,缓缓走向正在酣斗的水牛,战战兢兢将燃烧的火把伸向两只牛之间,一股牛毛烧焦的臭味向四周漫延。两头牛甩了甩脑袋,终于分开了。弯月奔向自己的“领地”,而邻村的水牛却奔臭蛋而来。臭蛋吓得尿了一裤子,扔了火把拼命逃跑。

“妈呀!这水牛斗花了眼,要顶人了!”众人惊慌失措,自顾四散奔逃。“啊——”臭蛋跑得太急,被土疙瘩拌了一跤,摔倒在地。水牛一反常态,继续追来,眼看从臭蛋身上踩踏过去。突然,斜刺里冲出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,手握一把铁耙。来人竟是比臭蛋小三岁的水生!

“呔!给我滚开!”水生大喝一声,一跃上前,挥起铁耙敲打在水牛厚实的肚皮上。水牛哞哞叫了两声,转过笨拙的身躯,甩开铁铸般的蹄子跑开了……

现在想起这事,臭蛋依然心有余悸。当时在荒地里捡拾花生的水生,如从天而降的哪吒,多么威风凛凛!从此,水生的英雄形象在他心里扎了根。

臭蛋继续向前走。这时,从葡萄园里走出一个中等身材的汉子,他的额头凸起,让他的一双眼睛晦暗不明,眼珠子怕见阳光似的躲在眼皮底下。汉子愣住了,上下打量着臭蛋,“哟嗬,这不是臭蛋吗?哪阵风把你吹回来了?我以为你这辈子不回来呢。”

“天生,是我……我回来了。”在堂弟面前,他总有一丝心虚的感觉。“哦!我们祖宗留下的旧屋子在前年建设新农村给拆了……要不,今晚住在我家,不过你得打地铺。”“不麻烦你了,我找村干部去。”“也行。”天生连忙说,转身离开,“村长是水生,住在村东头第二家。”

“等一等,我给你买了一件礼物。”臭蛋说着弯腰去拉开背包上的拉链。“别拿了,你自己留着吧!”天生头也不回,心想:哼!你一条卵出去一条卵归来,人瘦得皮包骨,完全是个叫花子,能有啥好礼品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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