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原炜飞
今年的天气暖，场头向阳处的桃花三月倒开了。
记忆中，桃花总是到四月份才萌红。也算是与时俱进，在一场薄寒的春雨后，深夜里悄悄地吐红了。
清晨出门时，还缩着脖子冷得瑟瑟发抖，没在意，午后出来晒太阳，忽然抬眼，惊心地看到桃枝红了，立时眉开眼笑，喜孜孜地招呼大舅：“场头的桃花倒开了。"
“这会儿能开了？"他到底不信，也走出窑洞来扬脸看，可不，杈枝上都缀着红呢。
我们一起近前细瞅，贴梗的桃花，疏落地红起来，枝端亦抽出绿芽。花红叶绿，如同一幅工笔画，无需太细致，简简单单地勾勒几笔，便有夺目的桃花红，摇曳着，舒展着，融入苍茫山色间映照着的清幽宁静的小山庄。
桃花在这个小山庄里不过三五处。是庄户人家的桃花，小家碧玉，没有云蒸霞蔚的气象。不过，点缀在小山庄里的几株桃花，更耐看。更有俗世里喜气洋洋的感觉，夭夭地开在窑洞前，院墙边，坡沟壑，安然静美。
桃花在初绽红时很好看。此时漫山坡的草木才露绿，不成气候。唯有朵朵绽放的桃红，灼灼鲜亮，瞭一眼，晃得人眼花。
桃花红了，就该到地里忙活了。
如今庄上的青壮年都到山外的世界去了，留在庄里，照顾着庄稼田的都是些有了年纪的老农，或残疾病弱者，他们脆弱的生命在整个冬季里颤巍巍地煎熬着，几乎经不起寒冷的摧残，说过去就过去了。如今能再看到桃花红，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。比如已七十多岁的大舅，前两年得过脑梗，手脚不灵便，现在却急急地拄着拐杖晃闪闪地走出窑洞，走出小肠沟，慢腾腾地踏上地茏头，抬脚踩踩冻土的酥松度，心里才能踏实安稳下来。
然后，转身四顾，无人也无鸟兽出没的空旷深沟，唯有远处沟岭上的株株山桃散着红，氤氲着无声的召唤，与人相望。
他不禁望着望着， 明明是平常景，却让人好一阵心旌荡漾，满心芬芳，如饮了口春日新酿的醇酒，满面皱纹的笑容刹时绽放在乍暖还寒的春风里。
往回走的时候，一路上，跌跌撞撞的大舅始终笑呵呵地，那身前身后的红桃花，就像红闪闪的星光，照得他满面泛红。
十多日的花期里，庄里的老人们，都和大舅一般，边收拾农具，准备种子，边含着笑，望着小小的桃花，乐悠悠地忙活起来。
桃花开正好时，深红浅粉，层次分明，娇艳迷人，再加上袅袅飘着的炊烟，隐隐传来的犬吠声，牛哞音，呈现着活泼泼的温馨，让人心神温暖，也让向来幽深静谧的小山庄愉悦欢欣起来，灿烂着人们的笑脸。
桃花红是小山庄的一道美景，淳朴善良，胸怀磊落，得益于大山的恩养。日日里心意锵然，明快而简洁，一瓣瓣的花儿多情地红着，即使飘落的姿势，也是那么顾盼生姿，欲去又依依。
书上曾看到过“五花争春”之说，指的是蔷薇科中的樱、杏、梅、李、桃。在这太行山的深沟沟里，没见过樱和梅。杏和桃，倒是农舍里外都常栽种的。尤其是桃，把山桃移到家门口，嫁接，结出的果实丰硕甜美，曾是我们童年生活里垂涎欲滴的向往。长大后，也到山外看过桃花，见过桃花依水的旖旎，桃花美景的明丽，桃花盆栽的鲜姸。不过总觉得多了些柔媚、娇气，喧闹……却少一种朴实、坦荡。
只有这太行山崖畔，磐石间，和山里人同甘共苦的农家院落里的小小桃花，才嫣红得如此纯良、和美，讨人喜，得人怜。
审阅：故道一沙
简评：把个小小的桃花，写得如此细腻、不凡，自有神韵蕴含其中。
终审：严景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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