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菜礼赞

白菜礼赞

白菜礼赞

/温丽娟

    以菜的名义，成为萧索大地上很后的生机，以菜的名义，你永远脆美，被赞誉或被忽略。

    白菜啊，你这古老的菜种，质朴的绿蔬，多少个春秋，是蓬门荆布的日常吃食。切成块或丝，被早间的烟火炖着，然后盛在大碗小碗里，被一家老小专注，夹一大筷头入口或直接端起碗”吸溜”连汤带菜进肚，来不及品味，胃已暖已饱。然后那单纯的气息，那清爽的味道就在灶间氤氲，在里屋萦绕。多少年，我们的家，我们的乡邻在一个个清晨和黄昏都弥漫着熬大白菜的甘甜。

    在菜系里，你是赳赳武夫，入不得富人肠，他们哪懂得你的价值哟，不要说你含着的蛋白质和微量元素营养着人的骨骼和体魄，单是你的膳食纤维“甘渴无毒，利肠胃”，是世间很廉价的中药，更别说你把一季的水分紧锁，就等在干冷的冬天，滋润我们的喉咙。

    你滋润人们的喉，就是滋润着日子，滋润着村村落落，那些个原本苦涩的生活，因了你，沸腾起来，你功不可没啊。

    即使现在，你常常成不了餐桌的主角，退居做配角，也不能改变我们的感情，记忆力的白菜炖土豆，白菜炖粉条，白菜炖豆腐，依然在原地固守，相关联的还有那低矮的土坯房，凛冽的西风，翕合的柴门，奔跑的童年，热热闹闹的人欢马叫。

    其实啊白菜，你哪是仅仅给予肠胃的充盈与温慰，晚秋，白菜地作为一道悦目的风景，你早已通过眼睛抵达到乡人的心灵。想想那时节，繁荣过后总是萧瑟的风，枯败的叶和冰凉的温度，这时日会延续很久，往往比春暖花开比夏翠荷香还长，是你的一袭翠色与丽影，拯救了光阴的沦陷，有时你还是初冬白雪的映衬呢。

    一块莹莹绿色，铺在田地一隅，或占据庭院深深。曾鼎盛一时的植物都撤了，包括田禾谷黍包括瓜茄豆果，你一边驱赶着孤寂凄苦一边迅速成长。仔细的看，一棵棵的你们，腰身如脸盆般粗壮，蒲扇似的大叶子，如玉的帮儿，你是灰色季节里的很赏心悦目的绿色大花，一棵一棵形成绿色花海，映着蓝天白云，世界重获润泽。随着你气势的越来越磅礴，终于超越花期行成一片绿色森林，这个时段，只有你们大地上的矗立，才给人心很现实的熨帖。

    像成熟了一茬庄稼，收割大白菜，如同收获秋粮般喜气，看着你们包裹瓷实，浑圆的可爱，手被你拔着，心却被你丰腴饱满的体态蛊惑的掬起笑靥。放倒后，你们一溜烟地站在檐下墙根边，排成对，站成行，接受阳光的沐浴。

    庄户人家，家家户户都会有一畦白菜。白菜收后，外帮儿喂猪鸡鸭狗，中层剁陷包大菜包子或做小豆腐（剁碎的白菜加大豆面熬，清嫩鲜香）。留下的里层帮儿嫩叶鲜，积酸菜，熬着吃，一段时间，乡村成了大白菜时代。当晾晒的白菜外层像薄薄油纸裹住菜心时，就开始储存窖里，够吃一冬天和来年的开春。

    范成大一首诗写道“拨雪挑来塌地松，味如蜜藉更肥浓，朱门肉食无风味，只作寻常菜把供”大白菜虽不是野菜，但它带着泥土的自然之味，它的特质正契合了贫民的肠胃，在漫长的年月里，在四季的饭桌上，它经常是很好的”绿色”，它配置了粗茶淡饭，它带来了生命的欢愉。

    白菜啊，你的生长不娇贵，好管理，成长迅速，容易丰收，“凌冬不凋，四时常见”，你是华夏菜系不多的原住民里的一个，你的品质决定了你是菜中*，人们多年食你，也被你的品格濡染，像北方的农民，像我的父辈们，都有一种不屈不挠的耐力，无论多恶劣的环境都能主动抗过来，永葆热爱生活的豪情。

    白菜啊，你还是奋斗的载体，不卑不亢的象征，你浆养众生，你永远是我们和质朴、顽强很近的距离。在高科技旗帜下，不断改良和诞生的新菜很多，你依然有着牢固的市场地位，像一颗永不陨落的恒星。在琳琅满目的蔬菜专柜里，你依然是不变的廉价。

     现在，你已在地上倒伏，暂时住进集体宿舍——被大车小辆载着，寻找你的青睐。看见你们，我也启程，重回几十年前出生的院落，再次趟在你的身旁。月色如银，均匀地覆盖着老家檐下的你们，秋虫鸣啭，这样的境况让我迷醉。

   “甘伴寒家同一季，不随富宴举干觞”，白菜啊，有你，回不去的时光，全是温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