拔牙与孝道
“身体发肤，受之父母，岂敢毁伤，孝之始也。”这句古文出自《孝经》，其意是：我们每个人的整个身体，包括毛发皮肤，都是父母遗传给我们的，不能损伤毫厘，这是孝的开端——或曰基础。
由此可见，孝不仅是给于父母回报，还要保持自身躯体完整。
以古人之见，今天，我有违孝道——拔掉下排很右一颗老牙。在古代，牙掉，需收集，报于父母。据记载，在三国时期，有一人比关羽还狠，在战场上他的眼睛被射瞎，此人直接将眼珠子塞进嘴里吃掉，还念念有词：“父精母血，岂能丢弃？”这位猛人名叫夏侯惇，是西汉开国功臣汝阴侯夏侯婴之后，是很早跟随曹操造反的人之一。
我的父亲已过世3年，我的母亲尚在。我不得已而为之，应禀告我父亲之灵、我的母亲，并痛陈缘由。
十多年前，这颗老牙就松动，晃悠悠的，但不痛不痒，随它去吧！这几年，松动加速加剧，疼痛袭来。疼就疼吧，我吃几天甲硝唑后万事大吉。然而，近一月疼痛连绵不绝，吃了一瓶甲硝唑也于病无补，又加吃头孢克肟片，依然疼痛。别的药也用过，无显著功效。
11月28日早上，我的牙突然疼痛起来，万分难忍，持续1小时多都过不去。我“唉嘘……唉嘘……”地失声哭喊，真正体会到“牙疼不是病，疼起来真要命”这句民间真言。
疼痛之下，我迅速骑车冲向尤邦口腔医院。我向来不乐意进医院，可今天却是主动为之，并永往直前。
遵医嘱拍口腔照片，收费100元。看过牙照，医生说，这颗老牙牙床骨几乎被腐蚀完，肯定松动，必须拔；不拔，吃药伤身，效果不佳，不划算。我痛不欲生，只有点头认可。然而，这天不能拔，正疼着呢，有炎症，一拔怕炎症扩散，小痒变大患。医生仅开1瓶漱口水，收费10元。他叮嘱我每天两次，1次6毫升；两天后，周一上午拔牙。
熬过两天，便是周一。我先上班半小时，之后骑车前往尤邦。走进尤邦，医生说拔牙一点钱——30元，但要先洗牙，洗牙贵——150元。他问我意下如何？
我本以为只是拔牙，现在又冒出洗牙，超出我的预想。走进医院，我是患者，医生是医生，医生有*。我想，听医生的，一定胜过业余的。那就洗拔并举吧！
我半躺在手术床上，一位小男医开始给我洗牙。他双手并用，拿着器械，左手挑嘴唇，右手洗牙、磨牙。我的口里还放着一根细细的退水管，洗牙水被退水管吸出。
洗牙的过程真漫长，我闭上眼睛装睡，洗牙针在我的牙缝里“呜呜呜……呜呜呜……”地鸣叫、旋转。小男医在我的口腔中左右上下，反复折腾。难熬的70分钟，我差点躺不住，真的想跳起来。有啥都别有病，至理名言啊！
小男医下线，小女医上线——拔牙。小女医说，你躺下休息会儿，我做些准备，不换床位。
小女医先给我打麻药，然后立即拔牙，不间隔。我还以为先麻醉，10分钟后拔，我错了。
“开始拔牙，疼就喊。”小女医嘱咐我。
“看准，下面很右的老牙，别拔错。”我叮咛她。
“不会错，放心吧！”
拔牙钳进口，左一下右一下。
“啊——，疼——”
“哪儿疼？稍微疼，忍一下。”
“牙根疼。”
拔牙钳又进口，左一偏右一偏。
“啊——，疼——”
小女医说，再打点麻药。打过又拔。
这次稍疼，我七尺男儿可以忍住。
“快拔下了，只连点肉。”
我心中窃喜，马上就要结束战斗。
牙，被拔下，放在白色小盘里。
“你可以看看，不准带走。”
这是何规定？我不懂，也不想带走，怕看见伤感。
我端详着这颗老牙，它已每时每刻陪伴我半个多世纪，助力我吃香喝辣。我肃然起敬：您辛苦啦，谢谢您！您出点问题，只能舍去您，抱歉！我向老牙叩首鞠躬，心中不舍。半个多世纪的亲密朋友啊！
这颗牙看起来挺厚实的，上面像方板，下面像鱼叉，怎么就没用了呢？
“你看，下面，没有骨头，只有肉串，骨头被化完。”小女医手持镊子拨动着，指给我看。
她不说，我不懂。她一说，我再瞧，果然是。
小女医给我牙痕上垫了一条止血棉，让我咬住，咬半小时，不准张口，不准说话；有唾液，咽下。她让我去大厅休息，自己记时。
走进大厅，我休息片刻，就想去方便。我便在手机上输了三个字:卫生间。小护士一看，便半带半指地把我送到那地方。
回到大厅，那个小男医递给我一张卡片:拔牙后注意事项。坐定，我认真仔细地阅读了两遍。
11时30分，已过35分钟，我便离开大厅，去寻小女医。
小女医取下止血棉，又在灯光下查看，确认一切正常后告诉我，1周后镶牙。
“有些疼，一直疼，不是间断的。”我说。
“炎症太重，麻药作用小。”小女医说，“如果连续疼，在药店买些布洛芬服用。”
我转身就走，她又谆谆告诫我：两小时后可以吃饭，用左侧，忌生冷辛辣，坚持7日；24小时内不得刷牙漱口，不得舔伤痕，不得过多吸咽口水；必须吃3天消炎药，阿莫西林、甲硝唑就行；不要剧烈运动；如有严重不适，拨打电话。
我走到大厅门口，就要离开尤邦，前台女士喊我：先生，缴费。
大型医院是先缴费后看病，尤邦口腔是先看病后缴费。哎——，我给疼迷糊了，差点把人丟尽。
“洗牙150，拔牙30，一共180。”美女说，“微信、支付宝都可以，我扫你。”
我打开微信，调出收付款二维码，靓女一扫，“叮咚”一声，我的人民币随风而去。
走出尤邦，走向我家。
一路上，我推车踽踽独行，向爹娘祈祷：爹娘啊！拔掉一颗老牙实属万不得已；院方也不让带走，他们也许不懂古训。只有拔掉，我才能抛弃痛苦，获得新生，您们不会怪罪我吧！爹娘，别怪我；要怪就怪医学不发达，不能保老牙取孝道。
我冷静一想，觉得那句古训须完善，宜增加一句：身体有疾当医，可取舍，不为不孝。
其实，孝道应与时俱进，不拘泥于古风。当今医学发达，人体之取舍已为惯常。
洋洋洒洒陈述拔牙之区区小事，仅为记录生活，同时反映古今观念之变。当然，拔牙就是拔牙，无关孝道，这是今言，古人非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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